答客問 - 新聞台直播湖南衛視「我是歌手」談起

說明：
上週 6/3 早上接受他校研究生訪談，該名同學亦是電視台現職記者。訪談的內容雖以「我是歌手」為始，但擴及其他議題，如新聞自由、新聞自主、自律等。本文以訪談逐字稿為本，經修改補充而成。


Q1  國內電視台在選材上多以收視率為導向，您的看法是？
A：沒錯，我查了些國外學術資料庫，原因都指向商業主義(commercialism)。節目越有高收視率，電視台就可以提高廣告價碼，廣告也會比較多，所以為追高收視，節目常走偏鋒。但是你知道，讀新聞的人都知道，新聞是專業，不能像一般商業只追逐利潤，只求收視。我知道接下來很多人會說，既然新聞是專業，它有專業自主，不需被法規管，我想這可能是過份單純、過份天真的想法。

Q2  東森新聞發生大量播出湖南衛視歌唱節目，您覺得妥當嗎？
A：很清楚這不妥當，如果我們現階段規定新聞頻道不能直播歌唱選秀，那這樣直播就不妥，就是違法。可能人們會問，大陸的綜藝節目不能直播，那麼美國的呢？像American Idol? 我想這還是要看法令規範。

2004年美國超級盃球賽中場表演時，歌手珍娜傑克森胸口的衣服一拉，觀眾嚇了一跳。事後FCC罰CBS 55萬美金，理由是不當暴露(indecent exposure)。之後，自由派與廣告界人士批評FCC開罰會引發寒蟬效應。2006超級盃中場休息滾石合唱團表演，因歌詞有兩處不妥，電視台怕挨罰，事前取得滾石同意，那兩處用超大音量將不妥的歌詞帶過。

也有人覺得珍娜傑克森事件罰的錢太少，因為她取得大量媒體曝光、報導的效益；很多演藝工作者也有這種心態，可以搏版面，就算違規罰一點錢也不在乎。

Q3  東森說要播什麼都是新聞自由，外界不該干預？
A：這很糟糕，人們都誤以為自由是「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」，其實西方傳統以來談自由，即使是新聞自由，都是要在界線之內。舉例來說，你如住在美國獨門獨院的房子，夏天你不能說我家院子是我私人財產，不除草是我的自由。對不起，因為你不除草，會使得你住的區房價下跌，影響鄰居的權益，所以鄰居可以要求你除草，如在一定期限內你還是不理，可以強制執行，也就是請工人除草並將帳單寄給你。

新聞自由不是無限上綱，新聞自由是英國詩人Milton1644年提出，當時主要講的是宗教包容。美國和加拿大近年關於新聞自由的判例，討論焦點是記者有不透露消息來源的自由、多元報導的自由，且認為新聞自由的對象應是全體人民，而不是只維護「老闆」的自由。當然美國學者Stanley Fish，他曾寫過There's No Such Thing as Free Speech，他不認為有所謂的言論自由。

Q4  您認為新聞自由不能放大解釋到所有選材政府都不該干預？
A：是的！美國關於新聞自由討論還是要看案例，無冕王並非無的放矢，然後以一句「我是專業新聞從業員、這是新聞自由」就帶過。美國國憲法第一修正案，禁止制定任何法律，阻礙信仰自由、言論自由、出版自由和集會自由。但1940年國會通過的史密斯法案，將「以武力和暴力推翻或摧毀美國國內任何政府的正當性」定為非法。

新聞自由基本上不能侵犯個人隱私(名人這方面尺度有些彈性)，至於造謠那涉及誹謗。最近廣大興漁船被菲公務船冷血槍擊，引發的「便當文」事件，作者不能以「沒有惡意，只是要大家關心此事」就沒事。日劇「草莓殺人夜SP」，劇情說某些日本官員被殺，警方查到與某網站有關，因網站張貼這些被殺官員做了哪些事(非事實)。版主說官員的訊息是別人寫的，他只提供平台。但想想，始作俑者是誰？ PO文的內容如是捏造、汙衊的，可不可以說這是新聞自由？同樣，如果有一撮人想看很殺人凌虐酷刑的畫面，那電視可以應觀眾要求而播出？

當然不行，電視是放在家裡，和買票進電影院看電影不同，兩者尺度本來就不一樣嘛。

Q5  國內很容易當某一事件發生的時候，電視台就一窩蜂的餵給觀眾單一素材，您的看法？
A：非常不妥當！ 這也是為什麼國內電視新聞台那麼多，但每家報導的都很像的原因。

國內電視新聞常出現新聞教育的負面教材，內容很多是車子擦撞爭吵、或翻攝字自youtube、 排隊小吃等，這些可以報上幾分鐘；還有藝人吵架、離婚等新聞，這些是不足登大雅之堂的私領域，並非公共議題。但電視台的人會說，我們做公共議題都沒有人要看，所以還是收視掛帥。

湖南衛視「我是歌手」不算羶色腥，但基本上它是一個非常商業化的節目，大企業運作，不只是參賽藝人，還有現場觀眾、廣告等都是安排好的，可說行銷手法很成功。當然，他們把節目炒熱了，大家都好奇，觀眾覺得我如果不看，我就落伍了。

我想還是要回去思考新聞台的定位，如果新聞台播放的內容都是藝人介紹、才藝表演，「新聞綜藝化」，那麼和娛樂台有何不同？ 

Q6  追該追的新聞議題，而不是把娛樂的訊息拿來當成大新聞炒作？
A：對！去查一下新聞台當初的成立申請書，應可知道它的屬性、目的、功能都和娛樂台不同。

Q7  收視率和廣告營收有直接關係，商業電視台經營上也有其商業考量和困境，從這個角度看追求收視率好像很理所當然？
A：這就是「應然面」與「實然面」的落差，理想與現實的差距。

我們都瞭解在台灣，商業電視台面臨相當的困難，彈丸之地卻有這麼多有線台，我們有線電視的密度應該是全世界最高的。而一年廣告經費就那麼多，面對那麼多頻道，僧多粥少，可想像搶廣告競爭之激烈。

在這種生態下NCC更重要，如同球賽，那麼多選手，一定要有一套清楚的規則，讓大家公平競爭；不然我違規、越個紅線，卻都沒有事，那對守規矩的隊伍就不公平的，所以遊戲規則就必須要講清楚。

沒錯，環境是競爭激烈，電視台爭收視如同求生存，但不能以此就合理化違法的行為，這是兩件事。當然，如果電視新聞內容都是無關痛癢的小事、娛樂性內容，卻收視高，這會引起別台跟進，這多少反映了觀眾的素質、口味和大環境。

我也反對政府介入太多，因為解嚴後節目已經不需播出前送審。可是一旦有違規情事，主管單位請照章處理，不能「大事化小」，甚或拖個一、兩年後不了了之。

Q8  是在發生事情的當下有立即的處置？
A：我講的不是今天發生，明天就要怎麼處分，可是應在合理的範圍，比方兩個月的時間。NCC可先說出有哪些與現行法令抵觸的部分，至於怎麼處罰，細節可稍後由委員會決定。當然，電視台如對處分不服，還是可以申訴。

這次東森事件，我記得媒體報導NCC處長出面說明恐違反「衛廣法」，委員要開會討論，且可能還會移送文化部。其實NCC可藉此機會教育，讓民眾知道新聞自由不能濫用，也要遵守法規。

為什麼要特別注意電視新聞？如同超級盃球賽，因為新聞看得人多。很多家裡不怎麼看其他電視節目，但會看新聞，因為現在學測、指考都會考時事題，所以全家看電視新聞，有些家庭的電視頻道固定在新聞台。所以如果新聞台的內容不宜，戕害青少年心靈的機會比一般節目更大。

Q9  如果這次主管機關介入，此例一開，會不會擔心以後造成仿效？
A：回到Janet Jackson的例子，FCC開罰後當時很多批評說這讓以後的藝人動輒得咎；也有人認為FCC處罰是為了迎合當時美國總統小布希，因為他強調道德觀和家庭價值。反正不管怎麼做，都會有人批評，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感到滿意。

有人覺得珍娜傑克森的事情沒啥了不起，不過就是表演，肢體展現嗎，像國外也有讓女性穿比基尼報氣象，或是一邊報氣象一邊脫衣服，但我們想想，報氣象真的有必要穿成那樣嗎？那是走偏鋒。我們不能說，穿比基尼報收視高，那就群起仿效，這是倒果為因啊。

因此主管機構要公平公正的處理，今天NCC有沒有這樣的專業？NCC涵蓋電信、通訊、傳播，分下來傳播專長的委員人數不多，如果又有特定立場，難免令人疑慮。NCC是獨立委員會，應該超越政治色彩，回歸專業。東森的做法，不管你的政治立場為何，就是違規，就是不對。

Q10  國內很容易出現一台做了什麼有收視率，其他台就立刻跟進，你怎麼看？
A：（唉）這很多，我們都是跟風啊，跟以前的蛋塔一樣。比方說劉寶傑的節目收視率高，其他人就仿效，非要把它做到死胡同。換個角度想，資本主義、自由經濟下，社會本來就是競爭嘛，所以電視節目要不停創新，畢竟觀眾口味一直在變，製作單位要引領風潮。你想，2100曾經也風光過，現在卻…，那麼現在當紅的劉寶傑的節目，收視率會永遠這麼好嗎？我想也不會。

上回碰到一位物理系教授，他就說他讀高中的小孩很喜歡看劉寶傑的節目，他也跟著看了一下，但當天談的有一些是對的，有一些是錯的，教授能分辨名嘴談的哪些對哪些是危言聳聽，但一般人呢？他小孩說一定要看，因為他們班的人都在看，像是外星人、幽浮啊。媒體人常說，遙控器在觀眾手上，他自己決定要看什麼，這話沒錯，但是不是每個觀眾都有專業素養判斷內容？媒體業者除了追求營收，是否也要記得媒體有「教化」的功能呢？

Q11  媒體報導呈現的價值觀是會對觀眾有很深影響的？
A：對，你看美國是商業化、資本主義當道，但FCC對兒童那塊控管的一直很嚴，像現在因為兒童肥胖比例將近四成，所以現在對於兒童節目的速食廣告開始有限制。

也因為人們常看電視新聞，我有時想，小朋友如長久都接觸負面、異常、煽色腥的新聞素材，恐怕會影響他的認知與態度，這些國內外很多研究都證實了。我還是希望媒體老闆、從業人員多想想自身的責任。

Q12  新聞頻道被視為社會一種公器，新聞自由不能和社會責任分開？
A：是這樣。我舉一個例子，三週前廣大興漁船事件發生，國內電視台的記者報導，菲國如不道歉，台灣會凍結菲勞，在台灣菲勞都很惶恐，竹科廠商也說會受影響。隔天我看BBC電視新聞，報導說：菲勞凍結，但不會影響已經在台灣工作的菲律賓人。這點國內幾家電視台都沒講清楚，只講菲勞人心惶惶(報紙的比較清楚)。
從這個地方看，就知道我們記者的功夫還要再加強，有責任報導清楚。

Q13  您覺得媒體要有好的社會責任，那在選材上應該怎麼處理才算好？
A：新聞報導要盡量的客觀、公正、不偏頗、不扭曲，呈現多元、平衡的報導，我想這是基本的新聞原則，但知易行難，不容易做到。

為什麼？因為選材處理要經過很多關卡，有老闆的立場，如果老闆又是政黨色彩濃厚，新聞處理如碰到某政黨就一定是歌功頌德，碰到另一個政黨就一定是謾罵，還有出錢的廣告客戶立場等，這些都使得回歸新聞專業處理變得很困難，更別提哈伯瑪斯講的公共論述空間。

Q14  您認為國內的新聞報導都很淺碟化、只重視娛樂性和過於偏頗？
A：沒錯。所以不少朋友都不看電視新聞，也不看政論談話性節目。

我有位朋友因常看政論節目血壓飆高，他是各類節目都看，說這樣才「知己知彼」，我說犯不著看電視影響健康，但他還是要看。還有位朋友體重遽減，問原因，她說因為看電視政論節目看得憂心忡忡。另有位常一起活動的朋友2008後沒有消息，後來從她女兒處得知，她得了憂鬱症，甚或要住院，女兒說因為謝長廷沒有選上總統。

我想媒體，尤其電視新聞或新聞談話節目在台灣的影響力遠遠超過美國和日本，固然國人對政治涉入太深，但我想也與媒體的報導角度、煽動、操弄有關。

Q15  您的意思是說，有可能電視台不是因為觀眾喜歡什麼，我就餵給你什麼，很可能是反過來，觀眾因為習慣電視台為這些東西而不自覺。
A：是這樣啊！因為觀眾吃這些電視台餵的東西長大，結果我們看了這些東西，就理所當然以為世界就是這個樣子。

我舉個例子，十年前我休假在國外當訪問學者，有回女兒幾個香港同學來訪，正巧看到當地播的台灣新聞，她們邊看邊笑，而且是大笑，這三個女生都會講國語，都去過台灣，還有一個她媽媽是台中人(到香港工作後嫁給香港男生)，她們說台灣的新聞好誇張喔，連這種小事也是新聞啊。當天稍後加拿大新聞，有則說在Fraser河畔發現女屍，經調查是日前慢跑失蹤UBC女生，沒有死者的姓名、年齡等資料，畫面你從頭到尾也看不到受害者照片，只有警方抬死者的遠景。

Q16  她們覺得台灣新聞好笑是因為覺得太娛樂化？
A：對對！她們覺得新聞很像drama，好像是表演，而且報導的內容不像新聞。

Q17  對這樣的批評，國內很多電視台會解釋：如果我不這樣處理會沒有收視率。您接受這樣的說法嗎？
A：我不太能接受。還是要回到新聞的本質，新聞畢竟不是一般娛樂節目啊。我覺得就算是商業台，新聞還是有其社會責任，不能一切向收視看。

美國三大電視網都是商業台，也追求收視，當然他們市場大，但面對競爭仍有些底線，如報導以全國性的大事為主，深入報導，則數沒那麼多，至於名人八卦等相對的少；當然地方台的新聞，會有些雞毛蒜皮事，車禍或死亡啊，就在地的新聞。

我再舉例，去年初兩個台灣女生在日本被殺的新聞，我記得媒體一直追兇嫌，那個男生在台灣的家人，搞得他家餐館也不能做生業。後來蝙蝠俠電影暑假上映發聲美國戲院槍擊案，也有記者問兇嫌的爸爸，但就是那麼一下子，不像我們台灣整天追。同樣，去年底美國康州小學槍擊案，我正好在美，有乾稿唸出兇嫌家人，但好像也沒看到記者追著兇嫌的家人。所以我們對新聞處理的分寸有差別，以前老三台的時代，羶色腥的程度比較少。

Q18  電視新聞台該負責任多一點，還是民眾應該多一點？
A：我覺得新聞台的責任要多一點！雖然我們常說觀眾是接收者，接收者有能力去做反饋，可是我覺得掌握發聲器的人責任大。像日本，有人說日本有黑澤明，是因為有一批欣賞他電影的人，讓黑澤明能夠存活，村上春樹也一樣，這就像什麼樣的水長什麼樣的植物。可是你今天新聞台站在一個主導的立場，草上之風必偃嘛，新聞台是上位，責任當然比較大。如果我們幾個都是新聞台老闆，都說好要做得羶色腥讓收視率都高一點，那怎麼辦？那不是集體壟斷嗎？

Q19  您的意思是說，電視台應該餵給觀眾營養的東西，讓觀眾習慣了，這些東西就會取代現在這些膚淺的內容？
A：對！但這是很理想的狀況，在現階段的台灣恐怕很難做到。你看連公共電視的董事都很難產生… 台灣很多事情都被太被政治干預，結果很多都混淆、都扭曲，最慘的就是新聞，偏見、偏頗的報導常見，而觀眾不自覺的天天被新聞餵養，耳濡目染的結果，最後不自覺的以為世界就是這個樣子。

Q20. 怎麼改善？
A：這又是說來容易了！想想，我們大學160所！計程車滿街都是。新聞台那麼多，當時是基於什麼樣的考量？感覺很不負責任，也許制訂時想「多多益善」，但沒有慎乎始，政策沒有遠見、沒有擔當的結果就是現在這樣。

怎麼辦？我覺得多管道著手，媒體業者、主管機關都有責任，但根本恐怕還是得從教育著手，提升我們國民的素質與水準，讓好的節目能存活，淘汰掉煽色腥的。

教育不僅是學校教育，還有家庭教育、社會教育。以國中小九年一貫課程來說，除了七大領域，還有七大新興議題，那些是資訊、環境、性別平等、人權、生涯發展、家政、海洋，很遺憾，媒體素養沒有列在其中，除非老師自己體認，願意撥出時間融入到課程，否則沒辦法。至於家庭，很多家長一忙，根本就把電視當成保母，你坐在那邊安安靜靜看電視，可是小孩可能看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，價值觀都扭曲了，很多電視新聞都報導某女生要嫁豪門，要怎麼樣才能獲得豪門青睞，那是價值觀很嚴重的扭曲。

Q21  所以您認為新聞自由要有一定限度，不能無限擴張？
A：新聞自由不是「為所欲為」的無限概念，新聞自由不能侵犯個人隱私，不能洩漏國家機密等。(同樣，個人隱私或國家安全的概念也不能無限大)。新聞自由的意涵不僅媒體從業人員要知道，一般民眾也要瞭解，主其事者責無旁貸，現在該管的不管，就是失職嘛。

Q22  憲法有保障言論自由，也包括了新聞自由，如果政府干涉太多不就違憲？
A：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是新聞自由的基礎，但「新聞自由」是否就是字面的意思？這還是要從案例來看。美國最高法院法官霍姆斯(Oliver Wendell Holmes)在1919年做出的著名裁決說，第一修正案不會「保護在戲院中妄呼起火並引起恐慌的人」。我要說的是，不論我們多麼支持新聞自由、憲法保障，但新聞自由不是存在於真空中，社會公民的素質、環境脈絡都很重要。

在美國，新聞自由或新聞自律不是靠政府管，而是有專業團體、非政府組織監督。反觀我們媒體組織，經常摻了太多政黨色彩，甚至經年累月都是同一批人，既沒新血也沒廣納百川，專業團體成了少數人的壟斷。至於主管單位，因為行政、立法等生態複雜，媒體出狀況時主管單位也常不積極處理，因得罪媒體後果可怕，所以別說一般民眾，官員也不敢惹啊。

Q23  意思是說電視也是不能惹的對象之一？
A：是啊！因為媒體有發聲管道，這就是掌權，大家都看過媒體誇大或不實的報導，可是升斗小民哪敢跟媒體對抗？那樣恐怕自己反成為箭靶，被攻擊的目標，所以很多個人、單位或店家被不實報導，最後都選擇大事化小，不與媒體結怨。

Q24  您不太看國內電視新聞的理由是？
A：除了前頭說的雞毛蒜皮事、炒作誇大、少國際新聞，還有就是新聞「短話長說」，太摻水；一個小時的新聞，其實十五、二十分鐘就夠了。

即使我沒有定時坐下看電視新聞，但多少還是會看，因家人早、晚一定要看氣象，自然會順便看前後的新聞，而且晨間新聞，除了讀報，幾乎和前晚的差不多。各家報導的也差不多，獨特性不夠。

Q25  那您覺得國內新聞選材應該多些什麼東西？
A：前幾週學校請某電視台新聞部採訪主任來演講，她提到台灣電視新聞的問題是追求收視、煽色腥、國際新聞少等，看來該主管有自覺。我沒問的是貴台怎麼不改善呢？我想她是員工，要遵照老闆指示，再說，她如辭職不幹，那職位一堆人等著。

從可以做的角度談，我覺得電視新聞應有更多積極、正面的報導，能夠激勵人心，不要都只在「一步一腳印」才有。電視台高層會說觀眾想要看一些異常的，才有收視，那還是商業掛帥。如果仍然是老闆意見凌駕專業，那麼希望電視新聞提升恐怕緣木求魚。

當然，新聞界仍有很多好的從業人員很努力，像兩年前的塑化劑就是靠媒體持續報導，教育民眾。最近毒澱粉、有毒蘿蔔乾等，也是教導民眾注意食品安全。我前兩天去吃buffet，餐後看到有布丁，隨手拿了一個，家人說，你沒看新聞不知道布丁不能吃嗎？這就可知道媒體的影響力是多大。所以我們不能只批評媒體做的不好，有好的地方也要肯定。

Q26 補問一個問題，東森有解釋為什麼大篇幅關注我是歌手節目，是因為最後七個總決賽歌手裡有四個台灣人，他們希望報導跟台灣人關係密切的。
A：這是託詞，要找這種講法太容易了，永遠牽扯不完。如果今天是蔡依林或周杰倫去比賽，電視台會說這是台灣一流歌手，是台灣之光，那更要直播。東森說這幾個歌手在台灣不那麼紅，卻在大陸又紅起來才要報導，這是自圓其說；基本上是商業利益，然後合理化自身違法的行為。

Q27 違規罰款金額很可能少於廣告收益，這樣比較起來好像也不是不划算？
A：二十多年前電視台八點檔播出瓊瑤劇什麼的，有那種特寫甩耳光、嘶喊等動作和廣告超秒，新聞局罰錢，罰十萬，但廣告收益可能兩百萬，電視台根本不在乎。違規要罰，但要罰到人家的痛處，才有嚇阻的效用，否則人家根本不在乎。

Q28  可能以後其他電視台也可以跟進，反正最後還是賺錢嘛。
A：是啊！最後就是劣幣驅良幣！如果守規矩、正派的電視台，收視率不好，新聞部還得裁員、縮編，反倒走偏鋒的電視台日益壯大，不就是劣幣驅逐良幣？

Q29  最後您覺得有什麼還要補充的嗎？
A：一是媒體從業人員的養成。台灣新聞環境不佳，如新聞台太多、大環境不理想，但我覺得還是要正視新聞從業人員的養成與待遇。前陣子孟加拉工廠大樓倒塌，我早上聽BBC廣播，大概有四則，約十分鐘是報相關報導；同樣波士頓馬拉松爆炸案後，BBC有三個記者在美國報導此消息。他們不只告訴民眾發生什麼事，還有深入探討事件是怎麼發生的，也就是how & why。我直接的反應是BBC的預算與人力。專業記者的養成，除了天分、努力，還需要時間有計畫的栽培，如同美食要經過慢火長時間燉煮。但現在記者匆匆上陣，沒有充足的時間去磨練，新聞台也欠缺眼光，沒有好好栽培，加上現在記者薪資不高，留不住有經驗的人才，很可惜。

再者，還是回到NCC的功能。我不太相信媒體的問題可仰賴「媒體自律」解決，NCC是媒體管理單位，責無旁貸。我去年參與NCC節目分級工作小組，希望將目前的分級制增加一級，且訂出明確的規範讓從業人員參考。當時擬出草案，但這些還要經過公聽會等程序，又碰上推動此案的委員返校任教，新委員接手，新制恐還得等一陣子。但即使這樣，NCC還是可以有更積極的角色，如教導民眾，你如果看到不妥的內容，可以怎麼辦？宣導電視節目分級，讓觀眾知道各級節目的播初時段，讓民眾提升媒體素養。

[本日誌由 lisky 於 2013-07-01 06:20 PM 編輯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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